80年代初期是一个拨乱反正的年代,好多因为10年动荡而停滞的科研机构和工作在慢慢的恢复。但是要真正的开动起来,进入科研的正常轨道,还是有很多困难和阻力。一些领域缺少经费,依旧停滞。本研究所的所长在大会上就说,我单位是三个1/3,只有1/3的人有能力干活,也想干活,但是还需要继续学习;还有1/3的人是想干活,但是不会干,干不了;1/3的人根本就不想干活,应当编余(那时的一种没有实现的安排),但是这些人我一个都编余不了。
计算中心有近30人,情况同样也是这三个1/3。特别是个别50年代的老大学生和近年毕业的两位研究生。一个人落实政策,从在工厂劳动多年调过来,不会干,也不想干;还有人是想自己私下在外面干。
当时,整个体系的科研工作运转也不灵,除了少量重点项目部里直接有安排外,许多多年列入计划的工程,也在等候中,而且也没有预先准备工作的科研费。依照所里的意思,各个研究室可以自己到外边承接项目,由所里出面签订合同,我就千方百计承接了电信项目和北京市的计算机应用项目,获得经费买了微机供大家练兵。当然情况每人各不相同,我也欢迎大家自己找项目,只要不呆着荒废时日就好;不过只有偷着在外干活,还失败了的情况。
我制定了考核办法,每人每周要填表,汇总一周的工作记录,全室再行综合考核。使我对所里有个交代,同时也对全室每个人有了压力。自然遭遇到几个人的强烈反对,不断向部机关控告我:扭转了科研大方向,不做邮电去养鸡,等等诸如此类。
工资不是我发的,人事也不归我管理,只要这几位大爷天天来上班,不打架、不闹事,我只当看不见。
全室陆续落实了项目,欣欣向荣一片火热,工作越是兴旺,不干活的人就越是气不打一块出。
一天我发现一位老大学生Y,在办公室里文件柜取出几张复写纸。当然知道,他又一次准备好了写控告信。下班后大家离开机房,我取出复写纸的盒子,发现他用的都是崭新的复写纸,而且全都放回了原处。我举起复写纸,如同照片底板,清晰的看到他写的诬告内容,说我不懂计算机,不懂自动控制,不懂电源,不懂管理,只懂一点电信传输。似乎他自己不仅都懂,而且还很公正也给我留了一点面子。其实他不知道。电信部门的人都是按专业分工。只说自己是搞市话的、长话的、搞载波的、搞无线的、搞电报的、搞传真的;那时没有一个邮电部的人说我是搞电信传输的。
我翻看了这几页复写纸,拿了一张关键的回家,其他都放回原处。连夜我思考,马上就给部长写了驳斥对我诬告的汇报信。第2天一早就投进了路边的邮筒。
几天之后,一位不管业务,跟我没打过交道的副所长F。突然找我去谈话。先是客气了几句,然后突然说,“你在部里有人?”
虽是没头没脑的问话,我马上就明白了,控告信和汇报信都到了部机关,而且马上就返回了本单位。由F副所长来处理。他一定非常奇怪,控告信的内容我这“被告”立刻就得知,而且做了详细反驳。一定是部里的经手人和我有关系,关照我了。本研究所在北京直属单位里面控告信是第1位。以前,单位从来是压下不理睬,顶多重要的事儿向部里写一个汇报解释一下。这次感觉挺奇怪,有内幕,所以马上来找我摸底。
我沉住气,面无表情,不做解释,说我在部里工作了10多年,与机关常打交道,特别是下放五七干校和部机关的人在一个排、一个班;我和老部长、老红军王子纲还在一起锄过玉米,很多老领导都了解我,也关照我。
副所长表示理解、理解!所领导也了解你,你就放心大胆工作吧。
随后所里通知院党委书记要找我谈话。我心里明白,因为控告我的人,他哥哥近期调到研究院做了副院长。控告与反控告,惊动了多层机关。
我向院书记解释了,控告者Y今年已经去了一次苏州、一次杭州,参加了两次和本研究所没有关系的学术交流会,而且也违反了我们规定的出外交流回来以后要书面汇报,并且向全室做学术报告。现在他又拿了一个去广州要参加与本所无关的学术会议的邀请函。我已拒绝,因为按照科研费管理规定,全室技术人员每人平均只有1.5次出外学习的费用,他已经出去了两次。我本人虽然有好多业务,也想出去学习,但我也只出去了一次。然后,将出外差旅费报销记录给他看。书记哈哈大笑,说你的工作真有两下子,这么细致。我估计他是好向Y副院长交代了。
宋副院长找我谈话,要求我也不要再向部里写信了,领导是了解你的,好好工作。我知道,所有的上访信部机关都是有记录的,各单位要排序,能少一封信就少一个记录更好。我告诉宋院长,20年前我参加工作的时候,集中学习了半个月,应该如何搞科研,我就是按照您的讲话来要求自己和组织全室工作的。
所党委王书记也找我谈话。鼓励我的工作严格和主动,但也希望我注意一下工作方法,尽可能的团结同志。我拿出全室每周工作记录给他看。一位研究生大笔一挥写的,“本周什么也没干。”这位书记看了以后,大为光火,说一个研究生怎么能够这样,这是共产党培养你,学习了这么多专业知识,有了高级资历。就是因为所里一时工作困难,落实不了科研项目,你上班读读英文、翻译一篇文章也好,怎么能够一个星期什么也不做?这样对得起单位吗?对得起国家吗?对得起自己吗?然后他告诉我说,对这样的同志就要多教育,要严格要求,你的工作做得很好,你放心去干吧。
研究所办公室主任毕大姐是老延安干部,虽然级别不高,可资历很深,工作认真负责,对人热情。因为研究所借住在一个工厂的车间大楼,占了两层。没有传达室,上下班由所办公室负责按电铃,经常忘记。我应毕大姐要求,做了自动打铃器,包括上下班工间操,每天8次打铃。那时候根本没有这种商品,所里学电的人很多,拿出种种理由拒绝办公室的邀请,没人应接。我过来以后很快就把这个玩意儿做出来了,毕大姐很满意。她也知道了,我被控告的这一场风波。对我说,告状人的幕后背景:他要出去开会游玩,你就让他走。我说不行啊,科研经费有限,他都出去两次了,要是你们办公室拿点经费让他出门,我是没有意见的。大姐说我们的经费也限制了,现在所里这么困难,真是花一分钱都要算计,那你该管就得管。反正他苏州、杭州都去过了,今年还有大半年,广州别去了,哪儿也甭去了。
5万元从深圳采购的北极星微机供畜牧局原种鸡场处理数据。
北京市畜牧局和首钢是改革开放的两个重点,我们的“北京白鸡原种鸡选育数据处理”完成之后,北京电视台现场拍摄,所领导面对多次向上的控告,立即到昌平小汤山原种鸡场慰问项目组。节目播出后,百余人当面、电话问候我:养鸡还要用计算机?计算机局的同志都感觉开了思路!
当年4分钱(外地8分钱)的控告,让好多要提拔的干部都停摆,好多应当进行的工作都被阻止。
但是因为复写纸揭露出来的秘密,与我及时反击了对我的诬告。这在整个部机关直属单位甚至在全国范围内的对抗诬告信,可能是独一份。本来各级领导对于控告信几乎都是能置之不理就搁下,当然也有刨根问底,打击报复的。只有我的及时反击引起重视。而且这种在部里关键岗位上有人的这种猜测,直接引发了几个层次领导的关心和好奇,我才有了辩解的机会。
几年时间中,我组织全室在领域内完成了三个重要项目,为北京市完成7个项目。先后获得了部级、北京市、河北省的一二三等项目奖。所内其他成果只有行业报纸的报道,我做的项目才有在电视台、广播电台、大型日报上的报道。
不干活也不学习,光捣乱的人很快就都主动调离了。
复写纸的秘密深藏不露40年,今天当做故事说!
邮电部的老领导,劳苦功高!